疼痛率先撕裂了意识,紧接着,是那冲天火光与决绝背影的记忆,如潮水般将周芷若淹没。
“师姐……”
悲恸哽住喉咙,泪水汹涌而下。
“芷若师妹醒了!大师姐,芷若醒了!”守在屋内的静虚又惊又喜,冲着外面大喊。
周芷若不顾静虚的劝阻,挣扎着起身。
就在这时,丁敏君那尖锐刻薄的声音从屋外传来:“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?”
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回应:“大半夜的,你们峨嵋派缩在这里,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?”
这语调……周芷若心头一跳,扶着墙快步走到门口,静虚连忙跟上虚扶着她。
月光下,一个身形佝偻、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拄着拐杖,身边跟着一名身形婀挪的少女。
那张标志性的丑脸,周芷若生平只见过一人。
“你是……蛛儿姑娘?”
“哟,周姑娘,你还活着呢?”殷离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,“刚才没瞧见你,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。”
静玄见周芷若出来,急忙走近:“芷若,你的伤?”
“大师姐,我们这是在哪?”
“大都。元兵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敢回来,先在这里休整,你的伤也需要静养,而且……”静玄欲言又止。
“有师姐的消息吗?”周芷若的声音颤斗。
静玄黯然摇头。
另一边,丁敏君的心情却截然不同。灭绝死了固然难过,可晏月也凶多吉少,她感觉自己的掌门之梦又燃起了希望,当即趾高气昂地质问:“金花婆婆,你来干什么?”
那老妇人正是金花婆婆,丁敏君多年前见过她与灭绝交手,一眼便认了出来。
“你师父呢?”金花婆婆不怒反问。
“先师已于昨日圆寂,你在外面听了那么久,明知故问!”丁敏君恼怒道。
殷离扫视院内,不见晏月的身影,嘴角的讽刺更浓:“看来那个姓晏的,跟老尼姑一起死了,真是活该!”
她还记恨着灭绝断她双手,晏月抽她脸颊那一剑。
“你胡说!”周芷若怒急攻心,伸手就要拔剑,却被静玄、静虚死死拉住。
“蛛儿,闭嘴。”金花婆婆呵斥一句,转而哀叹,“灭绝师太乃当世宗师,可惜,可惜啊……我金花婆婆生平只在你师父手下输过一次,并非武功不及,只是挡不住倚天剑的锋利。如今我找到了神兵,她怎么就……就不能晚死一天半日?”
她声音不大,却象是在刻意说给什么人听。
不远处的墙外,两女一男正贴墙偷听。
“赵姑娘,那位晏姑娘……”张无忌看着身旁的赵敏,忍不住低声问。
赵敏眉毛一挑:“怎么,又看上人家的美貌了?”
“胡说,我只是问问……”张无忌有些心虚。
“哼!”赵敏往旁边挪了挪,不再理他。
院内,丁敏君的作死属性再次爆发:“我师父此刻若在人世,你也不过再多败一场,叫你输得死心……”
话音未落!
啪!啪!啪!啪!
四声脆响,金花婆婆的身影仿佛从未动过,丁敏君却被左右开弓,狠狠扇了四个耳光,整个人被打得头晕眼花,一张俏脸瞬间高高肿起。
墙外的赵敏也暗自心惊,这老婆子病入膏肓的模样,出手竟如此诡谲迅捷!
“你这老太婆,找死!”丁敏君又惊又怒,色厉内荏。
“你师父到底怎么死的?”金花婆婆懒得理她,继续追问。
“我凭什么告诉你?”
周芷若感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,走上前,按下了丁敏君指着对方的长剑。
她对着金花婆婆拱手,声音平静得可怕:“前辈,家师已于昨夜同玄冥二老,葬身万安寺火海。家师临终前,命我师姐晏月接任掌门之位。只是师姐如今下落不明,恕难完成您的心愿。”
静玄也上前行礼。
眼下形势比人强,这金花婆婆实力深不可测,在场无人是她对手。静玄不由得又想起那个高大的背影,晏师妹若在,定能轻松胜过此人吧!
“贫尼静玄,参见婆婆。”静玄不卑不亢,“我第四代掌门晏月若能归来,自当同你作一了断。但若婆婆自恃前辈,欺我峨嵋无人,我等也唯有血溅荒园,有死而已!”
“呵,你这小辈武功稀松,骨气倒学了灭绝几分。”金花婆婆讥讽道,“灭绝师太一世英雄,竟无一杰出弟子继承衣钵,峨眉派,也就这样了。不知你们创派祖师郭襄泉下有知,会作何感想?”
峨眉众弟子无不怒容满面,却敢怒不敢言。
一片死寂中,周芷若缓缓地,一寸寸地,站直了身体。
她身上的伤口仿佛都不再疼痛,只有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心底升起,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“前辈此言差矣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“掌门师姐只是暂时未归。”
周芷若抬起头,那双本该温柔的眼眸里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然。
“峨眉弟子周芷若,愿领前辈高招!”
“就凭你?”金花婆婆瞥了她一眼,嗤笑道,“一个面色苍白,脚步虚浮的黄毛丫头?你已身受重伤,与你动手,岂不是让我金花婆婆落下一个趁人之危、欺负小辈的骂名?”
张无忌见周芷若要同金花婆婆动手,心头一紧,下意识就要动作,却被赵敏一把拦住。
“你干什么?”赵敏似笑非笑地瞥着他,“就这么冲出去?这帮峨嵋弟子看见我,怕不是要当场跟我拼命。灭绝那老尼姑虽然不是我杀的,却也是因我而死。再说,金花婆婆未必真会对小辈下死手,你这么紧张……莫非那位周姑娘,同你有什么旧情?”
被赵敏看得一阵心虚,张无忌强自镇定地解释:“当年汉水之畔,我寒毒发作,性命垂危,是她年幼时悉心照料,于我有喂饭之恩。”
“哦——原来是青梅竹马、两小无猜的喂饭之恩啊。”赵敏拉长了语调,恍然大悟,“我就说,从刚才这周姑娘一出来,你整个人就不对劲了。难怪你在光明顶会对那个晏月手下留情,敢情根子是在这儿呢。”
她这番话,七窍玲胧心,瞬间便把所有关窍想得明明白白。
只是这话里,怎么听着都有一股子酸味?一旁的小侍女默默地想。
如果晏月在这里的话,一定会惊诧地看着这个颇有异域风情的混血女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