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秦的疯狂达到了顶点。
他不再试图掌控那庞杂的力量，而是彻底放开了对内核权限的约束，将吞噬了整个修养院病人所化的暗红数据洪流，如同引爆一颗炸弹般，毫无保留地向着整个数据深渊倾泻而出。
粘稠如血的能量海啸遮天蔽日，所过之处，空间结构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崩碎，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。
这是权限层面的自毁，旨在将这片局域连同所有存在彻底格式化。
许欢颜脸色煞白，手中的手枪射出的湛蓝光束在这毁灭性的洪流面前，如同投入火山的水滴，瞬间蒸发殆尽。
她手腕上的银色手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，形成的偏转盾也只支撑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破碎，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。
李维凝聚的蓝金色光盾更是首当其冲，仅仅接触的瞬间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，眼看就要彻底崩溃。
顾今安的意识承受着身体即将解体的极致痛苦，而李维的意识则充满了绝望与不甘。
他守护了一生的地方，最终竟要以这种形式被叛徒彻底葬送吗？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李维的意识做出了决断！
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顾今安身体内部爆发，李维那淡蓝色的意识残影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抽离，从顾今安的身体中剥离出来，重新化作一个独立且极其不稳定的光团。
顾今安瞬间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，但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撕裂的剧痛和虚弱感，他跟跄着半跪在地，大口喘息。
脱离出来的李维意识光团悬浮在半空，光芒剧烈闪铄，仿佛随时会熄灭。
他看向顾今安，那由光线构成的面容上，竟然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，有惋惜，有欣慰，也有一丝解脱。
“年轻人……”李维的意识波动直接传入顾今安和附近许欢颜的脑海，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，却异常清淅和平静。
“你的意识很特别，我看到了你的部分记忆碎片，栗粒元他很幸运。”
“或许你们选择的道路，才是人类真正进化的希望……可惜，老夫无缘得见了。”
他的光团转向那席卷而来的暗红海啸，决绝的意味弥漫开来：“这片由我一手创建，又被沾污的囚笼，是时候彻底净化了。”
“带着真相……活下去！”
话音未落，李维的意识光团猛然收缩，然后如同超新星爆发般，绽放出无法形容的炽烈白光！
这光芒并非攻击，而是一种更高层面，与张秦的自爆权限截然相反的指令。
那是月光修养院底层协议中，最高级别与管理员权限绑定，只有在最极端情况下才会激活的【最终净化程序：归零】。
李维毕竟是月光休养院的创建者，这是他在创立之初设下的程序，没想到真的有激活的一天。
“不——！”张秦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啸，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！
这股归零的力量，在权限层级上完全克制了他的自毁指令。
嗡————！！！
两股性质相反，却同样毁灭性的权限洪流狠狠对撞在一起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，只有一种仿佛宇宙初开般吞噬一切声音和光线的极致寂静与空白。
整个数据深渊，连同正在崩溃的月光修养院实体建筑，都被这片纯粹的白光彻底淹没。
顾今安和许欢颜只感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们，将他们推向远离爆炸中心的边缘。
这是李维最后意识中残存的、保护他们的意念。
紧接着，他们的意识便被无边的白光和巨大的信息流冲击得失去了知觉。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，顾今安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呛人的灰尘激醒。
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绝对的废墟。
曾经宏伟的月光修养院建筑群已经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、冒着袅袅青烟的焦黑深坑，仿佛被陨星撞击过。
残垣断壁扭曲地散落着，烧焦的金属和融化的晶体闪铄着诡异的光。
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、焦糊和某种类似数据烧毁后的奇异臭味。
死寂。
除了风声，再无任何声响。
那些病人、护士、乃至张秦和李维，所有的一切，似乎都在这场终极的权限对撞中化为了乌有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旁边传来许欢颜虚弱的咳嗽声。
她挣扎着从一堆瓦砾中爬起身，原本整洁的病号服变得破烂不堪，沾满污垢，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，但那双湛蓝的眸子却恢复了神采，警剔地扫视着周围。
“我们还活着……”顾今安撑起疼痛欲裂的身体，声音沙哑。
他检查了一下自身，伤势不轻，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。
脑机接口一片混乱，满是乱码和错误报告，但内核功能似乎还在。
“李院长他……”
许欢颜沉默地点了点头，眼神复杂地看向那片深坑的中心：“他和那个叛徒同归于尽了，用自己最后的存在，激活了归零。”
两人相顾无言，劫后馀生的庆幸与对李维牺牲的沉重交织在一起。
月光修养院的秘密似乎随着这场爆炸被埋葬了，但他们知道，王庭教卫的阴影绝不会就此散去。
就在两人试图整理现状，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。
嗖！嗖！嗖！
几道漆黑的身影，如同鬼魅般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废墟的边缘。
他们统一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，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，看不清容貌，只能看到下巴冷硬的线条。
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，没有丝毫多馀，散发着一种冰冷非人的气息。
这些黑袍人出现后，并没有立刻关注顾今安和许欢颜，而是迅速分散开来，如同训练有素的搜救队。
或者说，清理队，开始用某种闪铄着红光的便携式扫描仪，仔细地勘察着废墟，似乎在急切地查找着什么。
他们的存在，与这片死寂的废墟格格不入，带来一种令人脊背发寒的诡异感。
很快，其中一个黑袍人似乎发现了什么，蹲下身，从焦黑的泥土中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小块闪铄着微弱紫黑色光芒的、类似晶体碎片的东西，迅速收入怀中。
就在这时，另一个黑袍人抬起头，兜帽下两道冰冷的目光，如同探照灯般，精准地锁定了刚刚站起身的顾今安。
那目光中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，只有一种纯粹审视物品般的冷漠，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。
那名黑袍人没有任何预兆，抬起了手。
他的手掌苍白，手指修长，但指尖却闪铄着金属般的光泽。
一股无形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顾今安，比张秦的威压更加冰冷，更加纯粹，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凝视。
他要动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