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倩倩抬头,看见葛婧和她的母亲温佩珍,正站在不远处。
相比入院时候的憔悴不堪,现在的温佩珍,神情温和,衣着得体,像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而身边的葛婧,还是和以前一样。
她戴着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,低着头,双手紧张地交握着。
一副畏畏缩缩、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。
范倩倩走过去,笑着和温佩珍打招呼:“温阿姨,您来了?身体好些了吗?”
温佩珍连忙点头,感激地说:“已经出院了,一切都好。范小姐,上次真的多亏了你,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并救了我,我恐怕……”
“不客气,”
范倩倩打断她,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郑重,“不过,阿姨,生命只有一次,您要珍惜,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。”
温佩珍郑重地点头:“经过这次住院抢救,我也想通了,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傻事。这次来,也是特意带婧婧,向你表达感谢的。”
说着,她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,真诚的说道,“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酱菜,听说,是你老家那个地方的风味,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……”
范倩倩的目光落在那个朴素的食盒上,微微一顿。
记忆的闸门,仿佛被打开。
她想起很多年前,和妹妹围在母亲身边,争抢着刚出锅的、香气扑鼻的家乡酱菜的情景……
父母离世后,她就再也没能尝到的味道。
范倩倩忍不住伸出双手,郑重地接过食盒:“谢谢您,温阿姨,我很喜欢。”
温佩珍很开心:“不客气,你喜欢就好。”
范倩倩将食盒小心地拿好,又看向一直沉默的葛婧,语气客气:“现在愿意出来见人了,也挺好的。”
葛婧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范倩倩,又低下头,声音细若蚊蚋:“无论怎么样,谢谢你救了我妈妈。”
“阿姨已经说过谢谢了。”
范倩倩笑了笑,目光在葛婧的口罩上停留片刻,语气带着一丝探究,“倒是你,葛婧,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?”
“……”
葛婧抿紧了嘴唇,没有回答。
温阿姨见状,连忙接过话头说:“我已经带她去看了皮肤科的医生,不过,医生说她烧伤很严重,想要完全恢复,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疗和好几次手术。”
范倩倩沉吟片刻,开口道:“我实验室的顶头上司——陈总,就是搞生物科技的?他认识一些顶级的皮肤科专家,他们在烧伤修复领域,很有建树。如果需要,我可以帮你联系看看?”
“不……”
葛婧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摇头拒绝。
但温佩珍已经抢先一步,满脸感激地答应下来:“那真是太谢谢你了,范博士!这……这让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!”
“没关系,举手之劳。”
范倩倩笑笑,随即又看向葛婧,提出了一个更出乎意料的建议,“不过,葛婧,外在的治疗固然重要,内心的强大更重要。你的性格也要变一变,总是这样躲着,也不是办法。要不……你来我们实验室工作?换个环境,接触些新事物,或许对你有帮助。”
葛婧抬起头,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里,写满了惊愕。
温佩珍却是眼前一亮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一口答应下来:“好啊!这当然好!婧婧能再次出来工作,肯定是她的福气。那就这么说定了,又给你添麻烦了!”
“……”
葛婧站在原地,看着母亲和范倩倩相谈甚欢,口罩下的表情复杂难辨。
她不知道,范倩倩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关照。
但她知道,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?
……
机场巨大的玻璃穹顶下,人流如织。
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,投下斑驳的光影,照在并肩行走的顾司礼和云柠身上。
“真是气死我了,那个导致我堂哥车祸的司机,居然畏罪自杀了!”
顾威恨恨地踢了一下脚边的行李箱滑轨,语气愤懑,“线索就这样断了,真是让人心里不踏实!”
云柠温声劝道:“顾威,你也别太苛责自己了。顾司礼受的伤不严重,还能平安醒来,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。”
她说着,习惯性地伸出手,揽住顾司礼的胳膊,笑着说,“况且,安安也恢复了健康,这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“嗯。”
顾司礼身姿挺拔,侧脸线条冷峻如常。
听到云柠说话,他只是略略点头,没什么表情。
下一秒,云柠感觉到臂弯一空。
是顾司礼不动声色的,将自己的胳膊抽离了出来。
他的动作看似不经意,却透露着疏离。
云柠的手臂僵在半空,指尖还残留着他西装外套冰凉的触感。
那股凉意,又倏地一下钻进了她的心底,空落落的。
云柠不解地抬看他,想从男人眼中,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。
可顾司礼已经迈开长腿:“既然查不出来,也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,毕竟国内也有很多事情要做,登机吧。”
说完,他没有多看云柠一眼,朝着通道的方向走去。
看到顾司礼这么冷淡的背影,连顾威都觉得不对劲了。
他歪过头,凑近云柠问:“堂嫂,你和我堂哥……,吵架了?”
云柠回过神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,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
顾威挠了挠后脑勺,更加不解:“也对啊,就算吵架了,按我堂哥把你捧在手心里的劲儿,也该是他哄着你才对啊。今天是怎么了?”
云柠也不知道顾司礼怎么了。
但也不想小题大做。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稳,像是在说服顾威,更像是在安慰自己:“别多想了,估计就是这次受伤,身体还没完全恢复,太累了。回家好好休息一下,就好了。”
顾威想了想,觉得有理,点了点头:“嗯,医生也说堂哥需要静养。走吧堂嫂,我们登机。等回了国看到安安,看到熟悉的环境就好了。”
“好。”
云柠轻轻颔首,抬步跟上。
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,她的心口,还是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似的,渐渐弥漫开一种绵密的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