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一片死寂。
纲手重新坐下,拿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她已经不指望能听到什么令她满意的答案了。
就在这时,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日向清成出手了。
“我认为,初代目火影这一生最得意的成就,就是让忍者变成了人。”
纲手喝酒的动作顿住了。
她慢慢转过头,用一种惊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才只有三岁的孩子。
“继续说下去。”
日向清成深吸一口气,又长长的吐出。只能说纲手的“逢赌必输”不愧是写进设置本的人设,这两天为了让她在赌场上大杀四方需要消耗的修正点远超他的预计。
他手头的修正点已经不足以用剧本让纲手留在木叶了,那就只能亲自出手,给她一个留下来的理由。
他相信自己,相信自己曾经所接受过的教育。
“人不是为了延续仇恨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,但在那个时代,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延续仇恨的使命。”
“会睁开眼睛时,昨天还在逗弄他的长辈或许明天就再也回不来了;会走路的时候,就被教导着拿起武器学习如何杀人。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,就是为死去的族人复仇,然后再被仇人的后代杀死。”
清成的声音还在继续,纲手的眼神变得越发专注起来。
“这样的忍者,与其说是人,不如说是……工具。”
“他们是父母为了复仇,是家族为了延续才来到这个世上的。他们一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选择的权利,要么成为杀人的工具,要么成为被杀的对象。他们不能说出自己的姓氏,不能拥有真正的朋友,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
“但在木叶创建之后,战争停了下来,至少在火之国内停了下来。忍者们终于得到了喘息,他们终于有时间思考,除了杀人之外还能做些什么。”
日向清成的语速越来越快,越来越流畅,显然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。
“您刚才说现在的忍者连贵族那套都学了过来,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。但我觉得,这恰恰说明忍者们开始有了选择,开始迈出了第一步。”
“他们开始感到迷茫,所以开始学习。但人显然不会向下学习,于是忍者们学来了贵族们的礼仪。但他们无法分辨好坏,所以连那套死板的尊卑秩序也一起学了过来。”
日向清成目光灼灼,浑身上下仿佛都发着光。
而纲手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向前倾,象是学生在倾听老师教悔,又象是一个……求道者。
“如今木叶创建了忍者学校,还创建了公园,创建了商业街……那些没有忍者才能,无法通过毕业考试的人,可以选择不做忍者,而是去做普通人。但在战国时代,这是不可能的发生的事情,哪怕你没有天赋,也要拿着武器去战场上……送死。”
“人有了选择的权利,才是真正的人。一切你自己做决定,一切你自己负责任,这才是人生。”
“尽管战争依然存在,”清成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虽然第一次、第二次、第三次忍界大战依然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。但至少,时代已经在进步了。”
“纲手大人,我理解您的心情,您的弟弟在第二次忍界大战中牺牲,说明当时的木叶也在把孩子送上战场。三人小队中至少有一名医疗忍者的提议至今也没能落实,说明村子时至今日也不够重视忍者们作为人的权利。”
“您能想到这些,是因为千手柱间是您的大爷爷。而他们离忍者之神,离初代目火影大人太远了,他们只能憧憬,而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。”
“他们只能看到木叶创建后,火之国的战争停下来了,原本三四岁就要上战场的孩子们可以平安成长到十一二岁了。他们认为只有木叶存在,和平才会存在。为了保护木叶,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,不计一切得失。”
一口气说了这么多,日向清成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,他刚把目光投向桌面,坐在对面的纲手却直接把手里的酒杯递了过来。
他无奈地说道:“纲手大人,我还没到喝酒的年纪。”
纲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,把酒杯拿走,连忙大喊:“静音,水!”
接过静音递过来的茶水猛喝一口,日向清成捏着嗓子缓了缓,才继续说下去:“我认为,有人的木叶才是木叶,没有人的木叶毫无意义。我曾读过一本兵书,上面写:存地失人,人地皆失;存人失地,人地皆存。”
“道理是想通的,如果木叶的领导者一直把木叶置于木叶忍者之上,那它和战国时代的家族又有什么区别?如今的忍者,只是作为让木叶存续的工具而存在,我想…这才是您离开木叶的真正原因。”
“因此,我认为初代目火影大人最得意的成就,不是终结了一时的乱世,而是给了忍者成为人的可能。只有越来越多的忍者都成为人,真正的和平才有可能到来。”
说完这番话,清成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,连身体都微微颤斗着。
院子里一片寂静。
静音目定口呆地看着这个日向清成,完全无法相信这样深刻的见解居然出自一个孩子之口。
身旁的雏田也瞪大了眼睛,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清成。
而纲手、纲手的眼中闪铄着泪光。
其实……她离开木叶只是因为恨。她恨木叶杀死了她的弟弟,她的恋人。
因为他们都是为了成为火影的梦想,为了村子而鲁莽的前进,为了村子而轻易的牺牲掉性命。
她看到了更多,看到了更多像绳树,像加藤断一样,心中怀着成为火影的梦想,然后便为了村子像飞蛾扑火一般的忍者。
他们……正在轻贱自己的生命。而猿飞日斩,木叶高层们对此并无异议。
她是个医生,可是她的医疗忍术,治疔不了这种病。
但现在,她找到了,找到能治疔这种病的人了。
忍者们需要一个老师!
纲手缓缓站起身,走到清成面前,单膝跪下,让自己的视线与这个孩子平齐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她问,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一次。
“日向清成。”男孩再次答道。
“你……愿意做我的弟子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