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迅速开始检查伤亡,好在只有几人受了些轻伤,走在队伍前列的两匹马不幸被射死。
周桐强压着心头的紧张,有条不紊地指挥道:“先帮受伤的兄弟处理伤口!” 说着,他快步走到吴毅身旁。
有几人已经围在周围,旁边已经有人取出火折子在生火。
刀刃划开皮肉的闷响让周桐胃部抽搐。吴毅在昏迷中猛地弓起身子,又被大虎死死按住。老王两指捏住箭尾一拔,带出一股发黑的脓血。
他茫然四顾,目光扫过周围同伴,最后落在自己血迹斑斑的衣襟上,长舒一口气:&34;还、还活着&34;
吴毅低头一看,脸顿时红到耳根。他刚要辩解,视线突然定格在不远处一具金兵尸体上——那人的脑袋被熟铜棍砸得凹进去半边,白花花的脑浆混着血水淌了一地。
士兵们默默清理着战场。散落的箭矢突然惊呼:&34;老爷!;周桐凑近一看,箭头上凝固的黑色物质散发着恶臭,分明是粪水混合了某种草药。
就在这时候一名士兵慌慌张张跑过来,喊道:“老爷…… 您来看看!”
周桐神色一冷:“带路。”周围人也都拿起武器跟上。
众人跟着士兵走进密林,茂密的树叶遮天蔽日,腐臭味却愈发浓烈,众人心中都涌起不祥的预感。
拨开灌木的瞬间,腐臭味像一堵墙般拍在脸上。
二十多具尸体悬挂在橡树枝头,像风干的腊肉般轻轻摇晃。
有老人,有妇女,最细的树枝上吊着个孩童,褪色的红肚兜在风里飘得像面残破的旗。
有几具尸体都被剥光了皮,露出暗红色的纹理,有几具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——分明是活着时被折断的。最左边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,指甲缝里还嵌着带血的碎布,显然曾拼死反抗。
这些分明是手无寸铁的百姓,金人竟将战败的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。
三个衣衫褴褛的金兵抱着抢来的陶罐愣在原地,罐口还滴着乳白色的液体——人油。最瘦的那个突然怪叫一声,转身就跑。
周桐还没反应过来,十几把腰刀已经出鞘。刀刃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,没人说话,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与怒骂。
当士兵们散开时,地上只剩几滩模糊的血肉。万科踩着半截手掌,犹自不解恨地又捅了两刀。
暮色中,松林燃起熊熊大火,焦臭味混着浓烟升向灰蓝色的天空,将众人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。
篝火在夜色中噼啪作响。值夜的士兵不断往火堆里添柴,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,像一群躁动的困兽。周桐摩挲着陶明给的官印,他刚刚才安排完,让大虎带着几个受伤的人,包括吴毅,回去求援,正在想着之后的事情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争执声。
起身过去,周桐看见大虎牵着自己的枣红马,马鞍旁挂着水囊和干粮。吴毅已经换好干净衣裳,正把几支火把捆到马鞍上。
周桐望向黑漆漆的官道。夜色中传来几声狼嚎,不知是真是假。
五匹马消失在黑暗里,马蹄声渐行渐远。这一夜,周桐靠在马鞍上合眼,手却始终按在剑柄上。
月光在披风上流淌,远处松林传来夜枭的啼叫,他数次睁眼,看见老王蹲在篝火旁打磨短刀,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。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,他才勉强睡去,梦里全是飘荡的红肚兜。
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昏。正午的阳光晒得盔甲发烫时,远处终于传来马蹄声。
周桐眯起眼睛,前方腾起的烟尘里。吴毅领着十几骑疾驰而来,每匹马都驮着两人,大虎一马当先,马鞍上还捆着几个沉甸甸的粮袋。
小顺子也在其中,他身着盔甲,利落下马,快步走到周桐面前,汇报道:“大人,桃城那边已做好防范戒严,留了一百多人驻守。
陶老得知消息,直接让我们两人一匹马,火速赶来,还带了些吃食。”
周桐看着队列里新增的三十名士兵,目光落在他们腰间的刀上。
赵德柱扛着铜棍走到他身旁,忽然瓮声瓮气地说:&34;小说书,等咱进了城,要是再撞见金狗&34;
周桐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楼,想起吴毅说过的 &34;鹿角泉&34;。
曾经的清泉县或许真如名字般清澈,可如今,那些被金人残害的百姓、被贪官剥削的民脂民膏,都成了压在他肩头的山。
他伸手摸了摸马鞍旁的弓箭,弓弦上的红绦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。
众人抄起武器上马时,周桐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烧焦的松林。灰烬被风吹起,像一群飞往地狱的乌鸦。
十几骑在前开道,赵德柱带领步兵紧跟其后,众人一言不发快速前行,再次向着清泉县进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