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堂内不时响起推杯换盏之声,祁州王氏老爷子的大寿,请来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一楼大多都是不入流的江湖凡夫,又或者是门派子弟,但也是难得结交人脉的机会。
“张兄师承缺月刀杨若奎,一手缺月刀法想必是炉火纯青,当真英雄出少年!”
“不敢当不敢当,只是习得些许皮毛罢了,真论刀法精巧当属秦兄才是。”
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三两杯酒下肚,此刻早已脸色涨红,却不忘跟旁人笑着恭维,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肩膀不知何时被人用剑划出一道伤口。
泊泊血流顺着臂膀滴落在地面,然而血腥味却被癫魂引的奇异香味倾刻复盖,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觉察。
“咣——”
就在几人的旁边,殷鱼瑶正陷入苦战当中,她不懂剑法,却又不敢在大堂内无差别放毒,只能拿着黑剑疲于招架。
季平倒也不急,以苦情剑法护住自身,避免被冷不丁冒出的蛊虫叮咬。
“叮!”
刀刃碰撞溅出悲鸣,殷鱼瑶眼看自己前刺不成,便立马抽身回旋,皓腕翻转释放数只蛊虫。
季平知道对方是南域蛊娘,不敢大意,于是立马撤步拧身,气息猛地一涨,数道剑影如孔雀开屏护在身前。
“嘶——!”
剑影扫过四周,被刺穿的蛊虫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,围在左右仍在谈笑的无辜路人又多了几处伤势。
季平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伤到其他人,站稳脚步后便并指摸过剑锋,剑刃发出铿锵龙吟,凄清剑意骤然爆发开来。
他低喝一声,猛地踏步向前,恐怖的爆发力瞬间踩碎了脚下木制船板。
苦情剑法的第四式“戚戚悲意”,裹挟着凌厉剑气朝着殷鱼瑶斩来!
后者不敢硬抗此等杀招,挥袖散出大量红粉,谁料季平见状顿时眉头一皱,硬生生将剑招收了回去,随后谨慎的朝着后方跃去。
反应这么快?
殷鱼瑶心头一惊,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,几乎是脸贴脸扔出去的红粉,都能被他躲开。
而且收发有度,说明季平还没用出全力,若是全力施展,不可能收招收的如此干脆,至少也得拉伤岔气儿才对。
殷鱼瑶只觉得自己倒楣,碰到了前东周的高手。
殊不知季平是在摸鱼,而且惜命的很,看到殷鱼瑶扔出不明粉末,他担心自己不慎中毒,哪怕有把握刺中殷鱼瑶,都得拉开距离,仔细观察一番。
此刻红粉早已散入人群当中,季平哪怕跟对方保持了一段距离,却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些许粉末。
他鼻尖微微耸动,眼神随后变得有些古怪起来。
“这是什么粉末?”
“你猜?”
殷鱼瑶哪会告诉对方自己用了什么粉,当即便娇喝一声,再次纵剑向季平攻去。
剑光缭绕的同时,她不断挥袖,更多的红粉被她洒了出来,瞬间在一楼大堂弥漫开来。
季平瞅见这一幕,顿时头皮发麻,论武艺,他三招便能制服殷鱼瑶,但要论毒药,十个他都未必能扛得住南域蛊娘的毒。
哪怕暂时没感觉到毒发的迹象,他也不敢与对方缠斗下去。
只能飞快刺出三剑,将殷鱼瑶手里兵刃荡开,随后猛地跺地,欲要借力跃上二楼,借此躲开诡异的红粉。
殷鱼瑶哪肯让对方脱身,当即便想将黑剑掷出,想要在空中封死季平的身位。
然而剑还未脱手,季平也还没跳起来,两人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暴喝。
“给我死!”
恐怖的气劲瞬间爆发开来,无数江湖中人措不及防的被气劲撞飞了出去,整艘花船都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。
季平才跃至二楼,还未站稳脚跟,便猛地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
这不看不要紧,一看倒是吓得他瞳孔猛地收缩,满脸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。
时间倒回五分钟前。
江知闲被困在人群里,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人群的包围。
他清楚这是气宗练气士的手段,然而自己这次玩的是“武夫”这种粗鄙职业,虽然没有短板,却也没有任何长处,应对不了练气士这种老阴逼。
无奈之下,他只能站在原地开始观察四周,看看能不能找到癫魂引的所在位置。
然而侯德宇已经悄无声息的混在人群里,眼看江知闲浑身肌肉松弛,他不由露出了讥讽的笑容。
“粗鄙武夫当真愚笨,死到临头了还不警觉?”
侯德宇的眼神愈发阴冷,靠近后便翻动手腕,淬毒短刃顿时滑落至掌心。
借着人群的掩护,他如同鬼影般出现在了江知闲的身后位置,随后攥紧毒刃朝对方腰间捅去。
“铮!”
金石相撞之声让侯德宇顿时心头一惊,然而还不等他慌忙隐入人群,右手倒持横刀刀鞘的江知闲已然猛地发力,朝身后方向靠了过去。
看似轻飘飘的一靠,却蕴藏着无边霸道的气劲!
“砰——!”
侯德宇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被攻城锤砸中,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,竟是被江知闲以“铁山靠”硬生生轰了出去,沿途砸碎数把红木桌椅,直至撞在了船柱才堪堪停下。
“咳咳咳”
侯德宇差点被对方撞岔了气,此刻再抬头,满脸骇然。
“你早就发现我了?!”
“藏头露尾了半天,终于肯出来了。”
江知闲没有回答,而是轻篾一笑,就练气士的那三脚猫功夫,还想对付他?
练气士手段诡异不假,但却缺乏主要输出的手段。
或许二品以上的练气士还有法子弥补杀力不足的弊端,但江知闲清楚贼人在泰安城的人手,最高也就四品,否则哪里用得着引开白曦月?
既然是四品,那就好解决了。
对方最多就是困住自己,又或者是用各种方术给自己上debuff。
想要杀掉自己的话,那练气士还是得近身,而近身就意味着机会!
要知道武夫虽然没有华丽手段,杀力也不够剑宗那般厉害,但武夫打磨的是自身体魄,五官六感最是敏锐!
侯德宇掏出毒刃的瞬息功夫,江知闲就听到了动静,而后对方发力欲要捅伤自己,兵刃划破空气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响声,却依然逃不过江知闲的耳朵。
他想也不想,顺势用刀鞘挡住了毒刃,随后便直接朝着后方顶了过去,这才将侯德宇给打飞了出去。
“哼,小子猖狂!”
眼看江知闲如此轻篾自己,侯德宇顿时大怒。
他猛地踏步上前,一掌轰出,只见狂暴劲风霎时间便贯穿整个大堂,朝着江知闲轰来。
知道是气宗掌法,江知闲收起轻视的心思,当下便右脚后拉,左臂抬起遮掩气劲馀波,同时右拳五指攥紧,浑身肌肉紧绷,自后向前猛地轰出。
“砰——!”
这下对冲,威力更甚刚才的“铁山靠”!
周围那些深陷迷阵不知情的江湖中人,甚至被拳劲与掌风给震出去好几步。
整个花船似乎都剧烈摇晃了起来,灯树不停颤动,光亮黯淡几分,就连三楼的抚琴声也没了动静。
侯德宇以掌来接对方的冲天炮拳,右臂袖袍直接被气力撕碎,霸道至极的武夫意气不断灌入胸腹,甚至就连衣袍后背都承受不住透体气劲,直接炸开一个大洞。
这他娘是八品?!
侯德宇只觉得自己差点被一拳轰飞了出去,还是拼了命用柔劲化解,这才勉强站稳在了原地。
而看江知闲的表情似乎有些吃惊,好似在纳闷自己为什么能够接得下这一拳,侯德宇顿时脸色一黑,仰天长唳,随后再次轰出一掌。
“咚——”
江知闲因心中疑惑竟分神没能挡住,被这轻飘飘的一掌轰在胸膛。
整个人也朝着后方重重摔了过去,直至撞碎身后舞台木桩子。
“轰隆——”
舞台剧烈摇动片刻,然而在台上的舞女却依然尽职尽责的还在艳舞,白花花的大腿就在江知闲的头上劈叉,若是寻常人只怕要抬头瞄上那么几眼。
但江知闲满脑子都是速通,此刻也受了伤,不由闷咳了几声。
他揉了揉自己胸口,心中有些疑惑。
疼倒是不疼,这练气士用的是正儿八经的气宗掌法,柔中带刚,走的是巧劲儿,伤的是体内肺脏与经脉。
嗯
难怪刚才能够卸了自己的力,江知闲估摸着是自己“等级”太低了。
不然按道理来说,同等级的练气士根本不可能扛得住武夫一拳才对。
不过没关系,练气士就是攻击低,血还少的法师辅助职业,江知闲有自信用换血打法,活活耗死对方!
“老贼,再来!”
他猛地抬头,眼神中燃烧着澎湃的战意,然而侯德宇却是不见了人影。
草,又遁入人群里了?
江知闲顿时脸色微微一变,知道练气士要是铁了心想要藏起来,自己断然找不到,只会被他不停的风筝消耗到死。
然而大堂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,江知闲又不可能滥杀无辜。
将所有人都杀掉,只为了揪出侯德宇那样只怕傲傲殿下也保不住自己。
“噔噔——”
四周不时还有人畅笑与碰杯声,江知闲满是戒备地看着四周,似乎是在提防着侯德宇会从哪里偷袭。
然而成功混入人群当中的练气士却是被江知闲先前那拳吓到了。
他没想到此子果真如季平所言,恐怖至极!
侯德宇甚至怀疑自己要是再挨上两拳,怕是真会被江知闲活活打死,哪里还肯露头出去。
不过好在,练气士的手段远不止如此!
“打不过你就罢,不信你还能找到我的位置。”
侯德宇暗自咬牙,知道江知闲这个点子异常扎手,于是果断放弃了目标。
他扭头朝着二楼狂奔而去,还不忘运气操控法阵,将所有人群都集中在了江知闲的左右,以此牢牢困住对方。
然而阵法是搭配癫魂引来使用的。
阵法变动,说明癫魂引香气也要飘向变动的地方,而这也就意味着大堂内的气流同样会变。
就在侯德宇变阵之际,殷鱼瑶这边顿时出现一丝转机。
由她袖中洒出来的红粉尤为古怪,迅速向着四周扩散!
江知闲原本还在警剔着侯德宇不知会从哪里偷袭自己,却不料红粉随着气流飘了过来。
他根本没有防备,吸了个正着。
只是瞬息的功夫,体内便燥热异常,仿佛有股子邪火正从小腹下部的位置缓缓升起。
嗯,卧槽?!
江知闲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,但觉得自己浑身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。
他猜测可能是殷鱼瑶破解了癫魂引,却唯独没有将其与催情粉联想到一块。
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气膨胀,体内灼热到恨不得仰天长啸。
滚滚真气仿佛不受控制般的迅速壮大起来,仿佛满溢而出,恐怖的气势瞬间冲散了周围围堵的人群,以蛮不讲理的姿态,硬生生给江知闲撑开了一席之地。
“嘭——!”
正朝着二楼狂奔而去的侯德宇,也因此暴露了出来。
前者匆匆回头一瞥,就看到了江知闲双眸充血,真气不受控制的爆出,仿佛就快要狂化的模样,如何能不惊骇?
“还想跑?!”
江知闲发现了boss踪迹,却没有急着出手,反而是狞笑一声。
他将腰间悬挂的横刀解了下来,以及其吊儿郎当的姿势,架在右肩肩头的位置。
“老子现在感觉吊爆了,滚下来受死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!”
“小子别太嚣张了!”
侯德宇厉声喝到,随后跑的更快了,三步并作两步,一溜烟的就要跑上二楼。
瞅见这一幕,江知闲顿时气急而笑,随后便从怀中取出一枚碎银,对着三楼帘布后的房间,屈指一弹。
“咚——”
碎银爆射而出,轰破雕栏,硬生生嵌入房内红木船柱。
原本应该在献曲儿的当代花魁,顿时从浑噩中猛然惊醒,扭头望着那枚碎银,怔怔出神。
而后,她便听到了外头传来一道既轻挑,又嚣张至极的声音。
“曲儿别停,给爷接着奏!”
话音落下的刹那,江知闲手腕猛地发力,将横刀向左肩荡去。
就在刀鞘掠过右肩,将到左肩的瞬息,右手如蛰龙出洞,猛地攥紧了横刀刀柄。
“锵——!”
大堂内骤然亮起刀锋离鞘的寒光,恰似一道淬厉的弧线,衣袂翻飞间,磅礴杀气仿佛凝成实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