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了一日,泰安城外的渡口码头停放着祁州刺史临时从世家征来的龙骨大船。
祁州本地的官员几乎排排站在底下,弯腰鞠躬给两位郡主送道,船上更有数十位穿戴红色甲胄的镇龙役为郡主入京保驾护航。
镇龙役又被称作“煞星”,专门对付的就是江湖武夫。
平日出现一位都足以震慑江湖宵小,更遑论如今这群“煞星”个个披甲悬刀,肃杀之气令人遍体生寒。
祁州刺史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两位郡主原来躲在了自家地盘上,半条老命都快被吓没了,甚至已经在想一家老小前往南岭的路该有多曲折。
眼下好不容易确保两位郡主无事,京城也派人过来接她们,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一半。
那是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,护送两位郡主入京。
只是很可惜,这份“殊荣”没能给他,也不可能给他。
两位郡主甚至都没出现在甲板上,而是全都挤在房间内,悉心照料伤患,搞得本想偷偷观摩《阴阳赋》的江知闲只好被迫躺床上修养。
只是千金之躯哪里懂得照顾人的技巧,这个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随行的殷鱼瑶身上。
望着轻熟少妇将自己扶起,又温柔的帮忙喂粥的模样,江知闲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:
“师姐真的要跟着我们一起入京?”
他本意是想让白曦月护送两位郡主入京,自己留在祁州跟殷鱼瑶一起继续“速通”。
但受了重伤后,两位郡主显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祁州了,说什么也得带着一块入京。
而本该留在祁州,查找复仇机会的殷鱼瑶,不知为何也跟着一起上了船。
看这架势,应该也是要跟着一同入京才对。
“你都这样了,我还怎么放心得下让你留在祁州”
见江知闲这么问,殷鱼瑶内心也有些尤豫,但最后还是柔声说道:
“那件事不急于一时,更何况两位殿下也做出了承诺,日后会帮我调查清楚的。”
“董怀安毕竟是朝廷命官,而且修为不低,还与乱神教有关联。”安阳郡主坐在旁边,轻声开口道,“想要对付他就不能急于一时。”
“乱神教以前藏匿于江湖当中,此次行凶恐怕便是因为东平王逝世后,朝廷与这天下会有变量”
白曦月作为出家人小道姑,倒是对这件事看的很透彻。
她此刻正倚靠着墙壁,将名为“晴雪”的法剑捧在怀中。
窗边一缕微风吹拂而过,墨色发丝便从肩头滑落,倾泻而下,恰逢正午暖阳照落在她妩媚的脸颊,柳眉顿时微微蹙起,抬手将发梢撩至耳畔后,眼角下的精致泪痣也随之露了出来。
很难想象,清冷与妩媚两种气质居然能在她身上结合的如此相得益彰。
与其说她是道家仙子,倒不如说是某位冷傲魅魔。
“二十年前,甲子荡妖还未结束的时候,乱神教教主便私闯过玉衡山禁地。”
“当时掌教的是张睿峰师伯,交手拼了个两败俱伤,过没多久就去闭了死关。”
“玉衡山本以为乱神教教主就算侥幸逃脱,也应该活不了多久结果这才过了二十年,妖道贼子竟又卷土重来了。”
白曦月说起此事的时候,脸色有些不太好看。
毕竟乱神教教主当时私闯禁地,无异于是在玉衡山所有人脸上抽了一巴掌。
最关键的是乱神教还没复灭,反倒是她师伯被迫闭死关,至今不知是生是死,说出去难免会有些难听。
“或许乱神教教主也死了,只是换了个人当教主呢?”安宁郡主在旁边小声问道。
“不无可能,只是乱神教终究是由妖道贼子等人组成。”
白曦月缓缓呼了一口气,随后低声道:“如果当真换了教主,想要完成内部统一并非易事。”
“他们能够把人手安插进祁州,甚至就连王福生都被拉拢了进来,说明早已渗透进了干阳各地官府,朝廷上恐怕也有他们的人,想要完成此举,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。”
“此事还是留待回了京城再说吧”
傲傲殿下轻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。
她看似全程在听,其实美眸总是有意无意的掠过正在享受师姐喂粥的江知闲。
略微沉吟过后,她故作平静的说道:“时候也差不多了”
“出去通知王统领一声,让他行船吧,早日回到京城为好。”
见状,几人微微颔首。
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,这艘载着二十多人的龙骨大船终于缓缓发动,朝着京城洛安所在的位置行驶而去。
与此同时,通往京广道的山林小径处。
季平倒骑灰毛驴,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,看上去就象是混不吝的江湖游侠儿,然而满心忧愁只有自己才能知晓。
他拔出随时携带的长剑,盯着剑身中央的一缕裂痕,忍不住再次长叹一声。
“白曦月啊白曦月”
“江知闲此子果然气运通神,天命之子的说法还真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饶是季平再怎幺小心谨慎,也没想到对方的命能够硬到这个地步。
好在他早有先知之明,哪怕看到江知闲浑身重伤也没有上前补刀,否则根本不等跑路,白曦月恐怕就会立马杀进来。
也就是借着江知闲重伤昏迷的机会,他才能从白曦月的手底下逃出生天。
想到种种阴差阳错,季平内心又生起了些许唏嘘,早就说了吧?
江知闲这人就不能按照常理去看待,花船上的时候他就告诉了侯德宇,但侯德宇不信,结果把自己玩死了。
在禅院里的时候,他又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南和主持,结果南和主持也不信,非说自己四品佛修,镇压江知闲轻轻松松,结果还是死了。
江知闲才展露锋芒不到几日的时间,死在他手里的乱神教贼子竟已有了双手之数。
我滴娘咧这也太吓人了
为此,季平痛定思痛,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祁州这等是非之地了。
不过去哪嘛,倒也是一番学问,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季平估摸着江知闲重伤后,至少得在祁州修养很长一段时间。
于是他偷了一匹灰毛驴,决定去京城洛安投靠乱神教的其他分坛。
此刻,倒骑毛驴的剑宗弟子象是喝醉了般,身子随着毛驴缓步开始歪扭起伏,嘴里还哼起了颇有节奏感的小曲,赫然是当初青檀楼花魁在船上弹的那首曲儿。
“噔噔噔”
“啧啧啧,气运一说当真不是故弄玄虚,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会遭殃的是谁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