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凡迈步走进电梯，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，他回头看着苏铭哲，很平静地问了一句：“你知道我昨晚吃的什么面包吗？”
苏铭哲愣住了。
“又干又硬，难吃得要死。”林凡说完，电梯门缓缓合上，隔绝了苏铭哲那张错愕的脸。
电梯平稳上行，金属墙壁上倒映出林凡毫无表情的脸。
他没去自己的办公室，而是直接走到了顶层，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。
苏振国的秘书是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，看到林凡，立刻礼貌地站了起来：“林总，早上好。请问您有预约吗？董事长正在……”
“跟他说，我有急事。”林凡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秘书有些为难，但看着林凡那张写着“生人勿近”的脸，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，低声汇报了几句。
片刻后，门开了。
“进来。”苏振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
苏振国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，手里拿着一份文档，头也没抬。
“什么事这么急？”
林凡走过去，没有在待客区的沙发坐下，而是直接站定在办公桌前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，放在了桌上。
是一个盒子。
便利店那种最常见的打包盒。
林凡把它打开，里面是一小块黑漆漆的，带着草根的泥土。
苏振国终于抬起了头，眉头紧锁，看着那块煞风景的泥土，又看了看林凡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这是昨晚，我那个项目现场的土。”林凡开口，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，每个字都掷地有声，“董事长，您把我放到这个位置上，是想让我把这片土，变成能给苏氏赚钱的地，对吧？”
苏振国没说话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我也可以做到。”林凡继续说，“但是，有一个前提。”
他伸出手指，点了点那块泥土。
“我负责挖地，栽树，结果。但我不负责跟地里的老鼠打架。尤其是，这老鼠还是家里养的。”
这话一出，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苏振国的脸色沉了下来，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散发开来。“林凡，注意你的言辞。你在跟谁说话？”
“我在跟我的老板说话，也在跟我血缘上的父亲说话。”林凡迎着他的目光，没有丝毫退让，“昨晚，几十个村民围了我的团队，扣了我们的设备，差点闹到警察局。他们能精确地说出我们勘测的时间、地点，甚至知道苏氏要搞拆迁建新项目。这些消息，连公司内部都没几个人清楚。董事长，您觉得，这是巧合吗？”
他往前倾了倾身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，整个人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。
“您把我推到台前，是想看我唱一出单刀赴会的好戏？还是想借我的手，敲打一下某些人？”
“您想看戏，可以。想敲打人，也行。”
“但您得给我一张票，或者一把锤子。”
“而不是把我当成戏台本身，或者那颗用来敲钉子的石头。被人当枪使，我不介意，但至少让我知道，枪口该对准谁。”
“现在这样，算怎么回事？让我一边在外面跟人斗智斗勇，一边还要防着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。我这条命不值钱，但苏氏的脸面，您这位董事长的脸面，应该比我值钱吧？”
这番话，已经不是掀桌子了。
这是直接把整张桌子连同桌上的所有东西，都砸在了苏振国的脸上。
苏振国气得胸口起伏，他这辈子，还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质问过。他猛地一拍桌子，那块泥土都震得跳了一下。
他看着林凡红彤彤的眼睛和深深的黑眼圈。
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一夜未睡。
原本的盛怒被这认知浇得消散了一些。
“你……回去睡一觉，清醒清醒。”他强压着怒火，声音有些发颤。
“我很清醒。”林凡直起身，恢复了平静，“董事长，我今天来，不是来抱怨，是来要权的。”
他一字一顿。
“第一，这个项目，从今天起，所有人事、财务、决策，由我一人独断。我只需要向您一个人汇报。任何部门，任何人，包括苏铭哲苏总，无权干涉。”
“第二，给我一个独立的法务和审计授权。项目进行期间，所有合作方、资金流向，我的人要能随时审查。我要确保，花出去的每一分钱，都干净。”
“第三，”林凡看着苏振国，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，“如果再有类似昨晚的内鬼事件发生，并且被我查实。我不管他是谁，是什么身份，我都会把他连根拔起，直接移交司法。到时候，别怪我，不给苏家留情面。”
时间像被抽干了空气，凝滞在苏振国阴沉的目光里。
他盯着林凡，这个他血缘上的儿子，一个从泥地里爬出来，带着一身尘土和一身反骨的闯入者。
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盛怒，慢慢变成一种复杂的审视，象是在打量一件完全超出预期的武器。
这把武器不顺手，甚至有些硌人，但锋利得可怕。
良久，苏振国往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，整个人的气场松弛下来，但威压却更重了。
他没再看林凡，而是拿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。
“让苏总和刘总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简短，命令式。
电话挂断，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寂。
林凡依旧站在原地，没有动。他知道，真正的暴风雨，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他象一尊雕塑，迎着窗外刺眼的晨光，脸上看不出半点熬夜后的疲态，只有一种豁出去之后的平静。
苏振国也没说话，他拿起身旁的紫砂茶具，不疾不徐地开始洗杯、温壶。
沸水冲入茶叶，一缕白雾混着茶香袅袅升起，给这间剑拔弩张的办公室添了几分诡异的禅意。
他做着这一切，仿佛林凡和桌上那盒煞风景的泥土，都只是不存在的空气。
这是上位者的节奏。用从容不迫的姿态，消解掉对方孤注一掷的锐气。
林凡懂，但他不在乎。
他今天来，就没打算体面地走出去。
几分钟后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