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城不敢隐瞒，连忙道：“确有此事，法海，法古，法正三位师弟见我与青风力有不逮，才主动帮忙。他们乃好心，还请从仪师从轻处罚。”
“我何时说要惩罚他们了？”慧能淡声道：“同门师兄弟，互帮互助并不为过，罚你二人劈柴也是如此道理。”
“徜若寺内众僧均可如此，又何惧魔宗为患。”
魔宗，才是济空寺最大的敌人。
青城连忙点头应声，表示今后必定与众僧和睦相处，不敢再乱来。
慧能没有多言，斋堂这的氛围，是长久以来留下的“传统”，非教训三五人就能改变。
他虽是从仪师，却也只能在寺规戒律的框架内做事，不能因个人喜好乱定规矩。
迈开步子，慧能带着戒律院的比丘僧朝山上走去。
青元跟在后面，道：“师父，法海师弟竟能此刻悟得佛理，先前您与他或有误会，要不要弟子前往山腰小庙……”
“你去做什么？”慧能不停不顿，话音铿锵有力：“我打杀白蛇，因济空寺不容妖孽。罚他劈柴，因其偷奸耍滑。
“无愧于心，又何惧于他！”
青元知道自己师父性子又倔又硬，是寺里出了名的头铁，也不好多劝。
只在心里想着，闲遐时还是要寻个机会，与法海师弟多说几句，免得将来真生出什么间隙。
毕竟师父明明是好心，却不愿明说，害得许多人都以为他是刻意为难人。
青元为人圆滑些，自然不想误会再加深。
何况沙弥之身便能参悟佛理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。
这样的师弟，多多交好并非坏事。
一时间，青元有些羡慕。
他跟着慧能许多年，虽修为不断增进，但悟性并非很好，全靠勤学苦练，以勤补拙。
没意外的话，这一生都难以抵达九境之巅。
而真性在山腰小庙枯坐，却随手收了一个悟性极佳的弟子。
“缘法……果真妙不可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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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腰小庙里，李修缘立于原地。
佛光不断被吸入体内，很快便从凡尘境六品，突破到了凡尘境五品。
浑身气血涌动，如溪流汇聚，声浪渐长。
短短一炷香的功夫，竟比得上多日苦修。
李修缘睁开眼睛，周身佛光散去，见此，眼里不禁有些可惜。
真性道：“修行需徐徐渐进，不可贪多。”
李修缘眼中的可惜迅速散去，双手合十道：“多谢师父提醒。”
真性又问道：“方才小悟，可参得什么佛理？”
李修缘默然片刻，眼中再现些许迷罔。
他明白了何为众生，却没有参透如何成为众生。
如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灰色地带，总觉得只差临门一脚，又觉得差了很远。
“师父，弟子想问，要如何才能成为众生？”
先成为众生，才有可能成为众佛，这是根基所在。
然而真性却看着他，问道：“你只问如何成为众生，又当真知晓何为众生吗？”
李修缘一怔，下意识想说，众生不就是天地万物，蛇虫鼠蚁，山川河流，乃至人，妖，魔，怪。
可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的时候，却似罩上了一层迷雾。
天地万物，是名字，还是身份？
众生，仅仅只是这些吗？
如果真是这些的话，那一个人，怎能同时是蛇，是石头，是妖怪，是人呢。
反过来说，假如人做不到，那世尊就能做到吗。
他可以同时是佛陀，是菩萨，是罗汉，是万千僧侣？
那自己是沙弥法海，还是世尊？
眼中迷罔更浓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真性道：“待有一日你懂得何为众生，便知如何成为众生了。”
他并未直接解答，很多佛理，并不是靠言语就能传承下去。
悟了，就是悟了。
没悟，就是一窍不通，讲再多都白搭。
李修缘没有再问下去，佛宗机缘，大多靠自行领悟。
以他如今的身份，能小悟已经难得。
向真性行礼后，李修缘拿起抹布，扫把，继续打扫卫生。
小悟并非终点，凡尘境五品更不值得骄傲。
他清楚自己是谁，更清楚应该干什么。
该干的活，一点也不能少。
白蛇没有离开小庙，挂在他脖子上，似懂非懂的看着真性。
过了片刻，吐两口信子，猩红眼睛里似也能看出些许开悟。
它欢喜的在李修缘脖子上多卷两圈，吐出信子在他脸上蹭来蹭去。
真性微微睁眼，瞥向白蛇，只是古井无波的眼神，看不出好坏对错。
唯有佛号骤起，让庙里多了几分庄严肃穆。
打扫完了卫生，倒了脏水，李修缘来到庙外。
山上逐渐传来了诵经声，这是每日都有的晨间早课。
随着经声渐起，李修缘盘坐于老树下，闭目诵念。
粗大的树杆，延绵出十几米。
枝叶密密麻麻，少许阳光通过叶片缝隙洒落，照在光亮的脑袋上，映照出九颗戒疤。
白蛇盘在他脖颈处听着，小嘴一张一合，似是在跟着念。
只是吐出来的，不过嘶嘶声响。
李修缘没有管它，随着山顶佛声诵经。
一缕缕佛光，自山顶垂落，被收入体内。
化作暖流，不断冲击着经脉，壮大滋养其修为。
待诵经声停顿，佛光不再落下，李修缘睁开双眼。
眼中有神光显现，气血旺盛如龙，猛烈冲击。
刹那间，只感觉双臂滚烫，经脉瞬间贯通。
当即眼神更加明亮，站起身来，走到那棵老树跟前。
对着粗大的树杆，猛地一拳打出。
砰——
声响过后，粗大树杆上，又多了一道更深的拳印。
树杈轻颤，并不痛苦，反倒给人一种乐在其中的味道。
李修缘仔细端详拳印，入木三分。
凡尘境五品修为，已然稳固！
他缓缓呼出一口热气，抬头看着宽阔树冠，笑道：“将来拳头愈发的重，你可怕自己受不住？”
清风徐来，枝叶颤动。
李修缘伸手摸着拳印，道：“你我皆为众生，可众生又是什么？”
这一次，树杈不再动了，因为它也不懂。
李修缘哑然失笑，没有再呢喃自语。
这时候，旁边林间传来声响，俏皮声紧跟着传入耳中。
“小和尚，又见面啦。”